朱筑寧 是教我薩克斯風 最多的老師
可是他 並不會吹薩克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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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二十九歲那年 認識 朱教官
那時 我下午四點前 在一家跨國菸商 工作
四點後
騎著摩托車
趕到立法院幫忙 某位重量級立法委員
擔任 國會辦公室主任
培訓國會助理
組織國會辦公室 等等
忙的不可開交
朱教官那年 從台北商專 退休下來
因緣際會下
到立法院 來幫忙
他總愛用低沉 渾厚的嗓音
很有禮貌 很客氣的 打給電話 給我
" 呂主任, 那件 事情 您說 這樣這樣 那樣那樣 請指示 "
漸漸地
我分身乏術
無法身兼二職
於是
我將立院所有大小事 一一交接給 他
漸漸的
我一貫的 沒大沒小 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一起上山下海 去竹子山看愛國者飛彈 去台東泰源看那時被關的王夢麟
我們的對話中的 " 您" 變成了 " 你"
他也將他的音樂生活一一 帶進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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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筑寧是個職業軍人
陸軍官校畢業
一生戎馬
退伍後到建中 , 台北商專 當教官
這個教官
有點像 " 春風化雨" ( dead poets society) 的robin williams
很受學生愛戴
都管他叫 " 朱爸"
他跟老婆大人 ---董愛齡老師
喜歡音樂
很用心的找了大安高工, 台北商專的校友
成立了一" 八風谷管樂團" 聽說是
喜歡有八種 管樂器 ( 豎笛 長笛 法國號 小號 伸縮喇叭 低音銅管 薩克斯風 以及 雙簧管) 一起在山谷中和鳴的聲音
他當團長
帶著學生
到處演奏 ( http://8wind.dyndns.org/modules/tinyd0/index.php?id=1)
這個教官
很愛吃
我認識他的時候
他已經是個胖子
高大的胖子
笑聲特爽朗的胖子
他愛請人到他家吃火鍋
而且從不吝嗇
甚麼好吃的 都捨得 端出來給學生吃 給 朋友吃
吆呼著 " 岳憲! 快來吃這塊大肥腸! " " 再不搶,就被老簡幹掉啦！＂
大口吃肉
大口喝酒
哪幾年
我也給 餵胖了不少
這個教官
很愛帶老婆到處旅行
走遍世界各地
很懂得 生活情趣
夫妻鶼鰈情深
見到朱教官
幾步之內
必有董老師身影
朱教官
聽到我在法商幹總經理那幾年
壓力太大
跑去學薩克斯風
沒事沒事 會 "吹狗雷" 一番
以解心中鳥氣
他便處心積慮
要把我拉進八風谷樂團
他的寶貝兒子
朱易傑 結婚的那天
邀我去吃喜酒
順便見識一下
八風谷管樂團的風采
不自量力的我
聽聽他們一群小朋友 吹通俗的結婚進行曲拉, in the mood 拉
想想
我都吹了三年了
這有啥難的
便找個周末晚上 八風谷團練的時間
帶了張連昌的直管高音薩克斯風 去台北商專 是所謂 ＂單管赴會＂
我記得
那天練的 有
王菲的 我願意
但丁神曲 的四部曲 PARADISO , 草原之歌 Song of the Prairie, 亞美尼亞舞曲 Armenian Dances 等
吳建銘老師 指揮
兩個小時 下來
我終於知道
甚麼叫做
＂鴨子聽雷＂
坐在管樂團裡
尤其是直接 坐在 一堆小喇叭 跟 低音銅管前
真的是好獅 " 雷"
五雷轟頂的雷
聽了兩個小時的雷
頭暈暈 腦脹脹
把我這個樂團 最老的芋頭 ( 那天 老簡沒到 我最老)
吹的是膽顫心跳
啥米是 allegretto? a tempo?Maestoso? 靠妖 還要 legato, Espressivo
拍子 一下 44 一下 34 又變 8 12 是怎樣?! 整我嗎?
不用說 速度 跟 由兩個升記號 忽然 五個 又變成 降記號
怎麼有空 看指揮 呢?
手忙腳又亂之際
所有的五線譜上的 豆芽菜
彷彿像是 蘭嶼達悟族 漁民收網 捉飛魚
一尾一尾 大小不等的 飛魚 往空中 飛躍
我卻一條都捉不到
最慘的是
還要故作鎮定
厚著臉皮 請教 坐我旁邊的 薩克斯風部首席
也是不愛說話的
年紀明明比我輕
外號卻叫做" 阿伯" 的 林文謙
" ㄟ! 啊被! 啊! 現在, 係吹到哪?"
活脫 像個白癡!!!
震撼教育後
米沙
當然
人貴自知
不敢造次
知難而退
任憑 朱教官
再怎麼威脅利誘
找出百般藉口
躲在指揮家 爸爸班
閉蓃自珍
打死再也不去聽雷
於是八風谷
2008年的中山堂演出
米沙自得擔任一聽眾
在台下聆聽之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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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
我被法商無端無情裁員
從外商總經理變成無業遊民
好像跳傘但傘沒開
灰頭土臉 頗為喪志
自己一個人
騎小折 去環島
( 大甲溪畔 對影成一人 一駱駝 , 米沙注: " 小折倒影加上馬鞍袋頗似一駱駝 " 磨破屁股後騎起來 也像駱駝 當時最喜歡的歌曰 : 失敗者的飛翔 by 陳綺貞)
十二天
一千四百公里
一邊騎 一變幹譙 這些死老外 無情無義 沒血沒目屎
一邊學著把狗屎擦掉 思考 這 " 悲歡聚散總無常 知足心境寬" 廟會教的大道理
雖在馬上在某電視公司 謀得一差使
但總是 曾經滄海難為水
總有一種 不想與外界 打交道的 心態 ( 大概 所有 中年男人 失業後都有這種心態吧 請看看 周杰倫 稻香的MTV)
就想自己是 蹲下 蟄伏著
蹲下
蹲下
為了是
等跳起來的那一天
蹲著 這滋味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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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是在去年六月份被檢查出 肝癌
走的時候是九月十九日
我認識他的時候
是個胖子
高大 笑聲爽朗的胖子
我去看榮總 看他的時候
他已經是瘦子
幾次的標靶治療
跟死神的搏鬥
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樣
但是
還是顧作精神的 趕我們離開病房 早點回家
他走後
團長 坤榮 說要幫 朱爸 辦一場音樂會
把所有人 找回來
坤榮在他的格子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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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ba：承甫
( http://linkuen.dyndns.org/wordpress/?cat=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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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坤榮欽點的 心態上 還在蹲蹲蹲的 三腳貓的我
為了吹給 教官廳
強忍的不太想 跟很多人接觸的 心態
厚著臉皮
繼續濫竽充數 ( 而且是老芋頭)
再去鴨子聽雷
一次
兩次
三次
居然 也習慣 雷聲 進而變成 一部分的雷聲
也錄音回家 做功課
早上起床便聽
騎腳踏車 去捷運站時聽
捷運中聽
走去上班時聽
吃飯聽
大便聽
連做夢都在聽
還三番兩次
死纏爛打 把阿被拐到家裡來 個別教學
四個月下來
好像 令狐沖被關在西湖底下一樣
脫胎換鼓
豆芽菜 慢慢 不跳了
今年一月三日
三十八歲開始認識五線譜的四十三歲的我
第一次 坐在管樂團裡
跟著四十幾個人 演出
所有團員
幾乎是忍著淚水
演奏完這場音樂會
當然
我獲得最多
我捉到很多 魚
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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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教官不會吹奏薩克斯
但他帶了 國威 , 胖妞, 阿貝, 許胖 等等好朋友 教我 節拍 教我 樂裡 教我呼吸 教我嘴型
朱教官不會奏薩克斯
但他帶給我動力
走出象牙塔
不要怨天尤人 自怨自憐
蹲下來
要跳得更高
他不只教我音樂 也教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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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會後
老天保佑
我跳起來了
回到外商界
終日庸庸碌碌 忙盲茫
幾乎是坐飛機上下班 ( 十個月內 飛行了四十八次 國際線)
香港 廣州 深圳 廈門 泉州 莆田 上海 寧波 無錫 合肥 南京 武漢 北京 青島 大連 唐山 新加坡 慕尼黑
一個城市 接著一個 城市 南北奔波
但是
再忙
我一定會想辦法 練 我的薩克斯
甚至買了最好的樂器 ( 明明程度還沒到哪)
我想總有一天
我會到那個境界的
那是我對他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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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吹起薩克斯
我總覺得 像是哈利波特的魔法一樣
我可以感覺 朱教官的身影
隨著旋律
出現在一個角落
靜靜地聽我的音樂
輕輕的
為我打拍子
米沙
up in the 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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